“沐小姐,沐家的大恩,所有南州子民都不会忘记。”
眼瞧着面前丫头跟舒沫一样,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,沐姝无奈的拿了手帕凑过去。
她微微低头,将鹃杏落下来的泪捂了回去。
“我可不是死了,别说这种话。沐家没有什么恩,只是尽好了臣子的责任,为将为兵的责任,护着大楚,还有大楚的子民而已。”
“这是义务,也是责任。”
鹃杏听着沐姝轻轻的说着这些话,泪水却更加汹涌了。
她身在南州,更清楚战场的残酷。
也更为清楚沐家一百零三口皆丧命南州是怎样的惨烈。
沐老将军是一个和善至极的人,每攻下一座城都会亲自撸起袖子下田,和佃农们一起恢复农业,抚慰百姓疲于战乱的心。
沐矣年小将军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,会帮着一起下田,更是会帮妇女和姑娘们做着耕织的事情,还会帮小姑娘扎辫子。
南州的很多姑娘都对这个又会打仗又温润的将军红了脸,一问起来他却又笑着说。
“我的妹妹如今也是需要我扎辫子的年纪,我只希望她以后也能遇到我这样的夫君才好放心,现在给她打个样,让她听听真正能托付一生的男人该是什么样。”
而随行军队的还有一位女子,一手医术惊人,常和沐老将军一起出入。听闻姓庞,长相端庄温婉的像是画卷里的菩萨,总是在鸡鸣声里拎着布包来挨家挨户诊治,又踩着月亮挂在竹影的影子回到营里。
“沐小姐,可沐家为此赔上了几乎全家人的性命,这是何等的、何等的……”
哪里能这样轻飘飘的就这样说出口呢。
鹃杏哽咽,甚至无法完整的说出来。
沐姝却轻叹一声,她将帕子塞进鹃杏的手里,“鹃杏,这世间上如果有一件事是无法算成本和收益的,那就是保家卫国。”
“它或许付出的不是常人可以接受的代价,收获的又是和风尘一样飘渺的回报。但这件事情本身的价值,就足够抵所有了。”
沐姝转身看着图钟城的方向,声音轻柔却掷地有声。
“风尘堆积起来,也是能笼罩天地的黄沙啊。”
她突然拉住了鹃杏的手腕,让她向外看。
外面什么都没有,黄沙漫天,是一如既往的荒凉。
但沐姝却轻轻笑了,“这黄沙一望无垠,却每一粒都写了守城将兵的姓名。这便是价值。”
风沙迷人,若有一粒随风飘着,偶然回到了京城。
是不是也能将那人的思念一同带回。
鹃杏听不明白,但是顺着沐姝轻缓的嗓音看着面前看了十几年的黄沙,心境竟也不一样了。
只觉得那原先觉得恐慌骇人的黄土,此时却像是卷了泪滴汇聚的盐粒。
呼啸中仿佛喊了谁的姓名。
不是一个人,不是几个人,而是万万人。
庞素影在一旁将一切都听了进去,她看着沐姝的侧脸,嘴唇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眼前人苍白,但是眼睛和神色,坚决的却不似真人。
这样的神情,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在南州,都一刻未曾变化过。
而眼前这样的人下一刻却腿一软,竟是直挺挺的倒了下来。
“阿姝!”
庞素影赶忙上前抱住了人。